张景岳提出药用四维,指的是在治疗时的几味关键性药。张锡纯对重症的治疗也很有心得,提到了用山萸肉固脱,并且提出了应用山萸肉固脱的理论依据和临床实践。
张锡纯认为元气来源于先天,补气之药只能补助后天之气,所以凡元气衰惫欲脱者,必先以收敛之品。他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中反复强调山茱萸“大能收敛元气”而固脱,他说“凡人身之阴阳气血将散者,皆能敛之,故救脱之药,当以萸肉为第一”。山萸肉,味酸、涩,微温。归肝、肾经。清代陈士铎在他的《本草新编》也说到“且山茱萸不止利九窍也。三焦六腑,无不藉其庇荫,受其滋益。此八味汤中之所必用,而岐伯天师新立补肾诸方,无不用之以救垂绝之症也。”也认为山萸肉是一味救脱之药。张锡纯的救脱理论应该来于此。
但本人从临床上来看,救脱之药,黄芪的效果要比山萸肉好。
人之生命活动机能,是靠阴阳气化来完成的。是要有阴一方面的物质基础,但必要有气阳的气化才能得以体现,如人的气阳一去,生命就些结束活人成尸体,所以对于脱证的治疗,急救时所急也莫过于救气。
人的生命有气则生,无气则死。气根于肾,萌发于肝,用于脾,主于肺,气化汇通于三焦。
生命危重时,元气将脱,一身的气化功能也将消亡。元气脱,无力行血,五脏机能由此而败坏,片面去固肝肾之阴而丢开三焦的气化不管,生命自然不能挽回。那怕是阴虚消亡时,也一样是以益气以救阴。因为阴为静物,不能自生,必要有气的气化,阴血才能生,所以《内经》说到“阴生阳化”,没有气的化生,何来之阴血呢。孙思邈创“生脉饮”以复阴;李东垣创“当归补血汤”在于补气生血,都是在气中救阴救血。
但在救脱之时,必要去考虑肾的气根、肝的萌发、脾的升清、肺的输布。这样才能让使营卫气血太和,充满流行而无瘀滞,自然生津生血,三焦气化功能才能正常发挥,人才能会有生机。考黄芪一药,是上中下内外三焦之药,上中下内外三焦之气都可补救,《本经逢原》“治伤寒尺脉不至,补肾脏元气不足”,以救肾元气之根;《本草纲目》录李东垣“脾胃一虚,肺气先绝,必用黄芪温分肉、益皮毛、实腠理,不令汗出,以益元气而补三焦”,以补上中和三焦之气;邹澍的《本经疏证》更是总结性的提到“黄芪一源三派,浚三焦之根,利营卫之气,故凡营卫间阻滞,无不尽通。所谓源清流自洁者也。”
本人临床治疗脱证时,必重用黄芪以救脱,效果理想。2009年,有一红斑狼疮患者,高烧22天,命悬一线,日服700克黄芪而获救。2010年敏敏奶奶中风脱症,元气涣散,因当时在乡下,没有药,急以两个热水袋温涌泉穴回阳。次日还不见醒,急急大剂黄芪(200克)为治而神醒。
有些病人,比如肝硬化腹水、肾病水肿不消、尿毒症等重症,一方面是元气脱将脱,一方面是病气实充斥三焦气化不行,治疗也一样以大剂黄芪,促五脏和三焦气化,就算有些病人不能通过口服中药,也一样以大剂黄芪煎汤药浴来治疗。临床上都取到良好效果。
对于脱证,本人认为可以分为急脱和慢脱两种。急脱方面,比如大出血的血脱、热天汗脱、伤寒的阳脱等等都是急脱。对于血汗之脱,先贤有独参汤、当归补气汤等补气固脱之治;对于阳脱方面,《伤寒论》立“四逆汤”系列处方,直接以附子、干姜来温内回阳以救脱。但本人根据生命之本在于三焦气化问题入手,重用黄芪再配四逆汤为治,效果明显要比单纯的用四逆汤好。从四逆汤系列来看,四逆汤中的用药以附子为重,虽说附子有回阳救逆,通十二经之说。从回阳来说,黄芪不如附子,但从通十二经来说,黄芪的通力则不是附子可以比了。《伤寒论》中对于回阳方面还有“四逆汤+葱白”的组合,目的是以四逆汤回阳,用葱白通阳,但葱白是风药,对人的元气只有耗散而不补敛作用,效果实不如“大剂黄芪+四逆汤”的回阳效果来得好。
人身之阴阳,阴以守内,阳以固外,阴虚极则阳无以依附而外脱。张锡纯的生活时代处于清未民初的战乱年间,战后必有疫,所以当时的社会,瘟疫流行,温病是热邪为患,最易耗阴。那时西医刚刚进入中国不久,对于热性病发生的津液耗伤方面,直接通过静脉打点滴来补充体液的治疗方式还不能普及,所以阴脱之人极多。
阴血之源,源于肾精的化生和脾对食物营养物质的消化吸收,藏于肝,用于心。温病后期阴血大耗,常常见阴血之脱症,常用养血息风之法来救阴血之脱。其实张锡纯用山萸肉救脱,也可以说是温病学救阴的一种延伸。
人是社会的,我们看任何一个明医,他的理论体系,都是有其特定的历史时代性,而不是脱离社会的现实,片面去从某一味药上去看问题。
现在的整个社会医疗方面,动不动就是静脉点滴来治疗,所以对于阴脱之症反而很少,但不是说阴脱的病人没有。记得2009年冬天,义乌有一产妇,先打算在家里顺产,但没有生出来,再到大医院里去手术。手术后病人身体极虚,汗出如洗,在医院里多次晕厥,西医的能量剂点滴治疗无效,电话叫我去会诊。我对义乌城市道路不熟,边打义乌城南供电局一姓赵的朋友(网名叫黑子的)指路。从早上金华出发,到义乌医院里已快中午,见病人面色苍白,汗出如洗,气息微弱用氧气通于鼻孔,神志昏迷,脉像细弱而极数。问医院方面,没有人参注射液,也没有参附射液。急急疏方:生黄芪200g知母30g当归10g。药煎好后,通过鼻饲进药,药后一小时病人汗大减,神回。后中药调治一星期出院,再调治四个多月,患者身体才基本康复。
说到慢性脱症,本人认为一切慢性消耗性的疾病,还有一些免疫缺陷性的疾病,都可以说是慢性脱症。本人治疗处方里也都是和黄芪50-150克为核心用药来治,阳虚和温阳调血药组合,阴虚和养阴调血药组合,效果理想。近来治疗一个激素治疗六年的红斑狼疮患者,见常年反复的口腔溃疡,痤疮,大便偏干等症。中医治疗所见的是清一色的清热养阴来治,本人用生黄芪100g附子20g怀牛膝30g山萸肉50g女贞子30g菟丝子50g知母30g丹参30g白茅根100g,治疗半月上火大见好转,治疗近两个月,血清免疫检查,见缺损补体也有所上升。激素用量开始减量。